富布赖特项目的一大特点，是其力求构建的与合作国项目受益人之间的民间互动式感化关系，这有助于弥合民众多元价值观与国家外交决策之间的矛盾，推动各国向更高福祉和公益演化。本文简述中美富布赖特联合培养博士生项目框架下三大旗舰项目中的文化互动机制，旨在呈现国际教育交流项目的公共外交潜力与发展前景。
　　
　　2011年8月至2012年7月，笔者作为中美富布赖特联合培养博士生赴美国康涅狄格大学政治学系进行了为期10个月的访问学习。作为项目受益人的我，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这一国际教育交流项目带来的变化。从对彼此互不理解、到开始欣赏、到努力学习，这一过程印证了“化”的力量。
　　
　　联合培养博士生的三大旗舰项目
　　
　　自2007年起，中美富布赖特联合培养博士生项目设立，管理该项目的除了中美官方机构之外，还有专门的项目运营机构“国际教育学院（IIE）”。IIE是成立于1919年的独立非盈利机构，是全球规模最大、最有国际教育和专业培训经验的组织之一，在全球175个国家从事数百种项目管理。1946年富布赖特项目提议获准后，IIE成为项目管理机构之一。截止到2013年上半年，中方赴美联合培养博士生共有99名，其各项工作都由IIE驻北京办公室负责与领馆和纽约总部协助。其中，行前培训、抵美入门培训和进修研讨会是IIE的三大旗舰项目。
　　
　　北京行前培训。北京行前培训分为中方和美方两部分：中方培训由国家留学基金委负责；美方培训由美国国务院教育文化事务局和美国驻华使馆合办，IIE驻北京办公室具体执行。主要目的是让新入选的联合培养博士生更加了解富布赖特项目和学友会项目的总体情况、资助政策与流程，使博士生之间彼此认识和交流。
　　
　　在笔者参加的2011年行前培训中，美国使馆教育交流中心主任罗梅尔（Keith Lommel）将中美富布赖特项目定位为公共外交实践，强调了传统节日对增进中美友谊的良好作用。他认为，了解出于同情，同情出于了解。美国使馆校友会事务办公室文化官员贾凯宁（Jake Jacanin）介绍了推动富布赖特项目可持续交流的富布赖特校友会项目，并将其界定为专家型公共交流平台。在自我介绍环节，IIE驻京办事处高级项目官员厄普顿博士（Dr.Janet Upton）让每位博士生以三个问题介绍自己：此行最希望做什么？现在最担心什么？在美期间最想做什么不寻常的事？这本身也是一种交流和启发。事实证明，这种头脑风暴式的奇思妙想在访学过程中很多都实现了。
　　
　　抵美入门培训。抵美入门培训项目也是由美国国务院教育文化事务局主办的美国政府的国际交流旗舰项目，主要由两部分组成：（1）富布赖特人的角色与责任；（2）为博士生在美国取得学术和专业成绩进行技能培训。项目主办方会根据每届博士生即将奔赴访学的大学所在地理位置和相应专业，安排与此对应或关联的培训地点。2011年8月，笔者与41名富布赖特博士生在美国西部俄勒冈州波特兰州立大学参加抵美入门培训。
　　
　　项目安排两个不同国家的博士生住在同一个寝室，以便在短暂的时间内彼此了解。培训中安排有关于美国政治与民族的讲座，课外则分组步行到市中心去感受美国的多元餐饮文化。波特兰州立大学的学习中心主任哈特菲尔德（Lisa Hatfield）将美国的学术文化概括为6个层面，自评和创新被认为是学习的最高要求。波特兰大学跨文化交流学院跨文化评估中心主任卡特莱特（Chris Cartwright）教授和跨文化咨询师亚历山大（Mari Kresge Alexander）女士合作呈现他们多年来关于文化冲突及其解决途径的研究成果。项目主办方还邀请医疗机构（ASPE）和保险公司（Seven Corners）向博士生介绍相关知识。5天的培训任务临近结束时，项目主办方安排搭乘位于海滨公园（Waterfront Park）的“波特兰精神号”游艇（Portland Spirit Boat）在维拉梅特河上巡游观景。最后一天，则安排阿拉伯语、英语、西班牙语和汉语国家的博士生表演与本国文化相关的小品。
　　
　　进修研讨会。2012年3月1～4日，笔者参加了在马里兰州巴尔的摩举行的题为“美国政治与选举：行动中的民主”富布赖特进修研讨会，共有139名富布赖特人参会。巴尔的摩市市长布莱克女士（Stephanie Rawlings-Blake）向与会者致欢迎辞。研讨会通过模拟美国总统大选，为每位富布赖特人分配角色。笔者的党派归属是独立选民（Independent，其他4类分别为：总统候选人、竞选参谋、民意调查员及共和党和民主党成员），人口统计学意义上的身份是社会保守人士，他们关注坚守基于犹太教和基督教的美国传统价值观，并在政治和道德方面受其影响。会务组同时对美国竞选、美国政党、研讨会中的7类人口统计学意义上的身份（其他6类为：移民、工会、1946～1964年婴儿潮中出生者、经商者、大学生和社会进步人士）、巴尔的摩选民及其经济、教育、环境、财政及移民特点进行介绍。在第二天的议程中，所有参会者选出本党代表，并在模拟初选中现场回答各选区选民关心的问题。在激烈角逐中胜出的3名候选人，在模拟大选中再次应对主持人的挑战，最后通过全场投票决定胜者。
　　
　　会间，以“过渡中的城市：文明变迁与选民偏好”为题，对巴尔的摩以公私合作关系（PPPs）方式推进社会各项事业所取得的成效进行交流和研讨。此外，会务组还安排了社区服务活动。笔者前往的是一家专门收容流浪妇女开展园艺活动的非盈利机构。
　　
　　当晚，由巴尔的摩市民自愿报名参加的家庭招待晚餐活动开始。工作人员预先在多个社区张贴通知，询问是否有居民志愿接待富布赖特青年学者，随后有40名市民报名。笔者与俄罗斯、刚果（布）和墨西哥的三位博士生共同结识了儿童自闭症医生克拉布特里（Lisa Crabtree）女士。面对面的交流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此外，参观美国国歌《星条旗永不落》诞生地麦克亨利堡，也使参会者对美利坚民族历史更为了解。
　　
　　富布赖特项目的秘诀：互动式感化
　　
　　富布赖特项目重视受益人的使命感与荣誉感，赋予“富布赖特人（Fulbrighters）”派出国文化大使的殊荣。作为世界著名的国际教育交流项目，富布赖特项目的一大特点，是其力求构建的与合作国项目受益人之间的民间互动式感化关系。尽管是政府间项目，但它并没有太多强制，而是在切实的社会实践和生活体验中进行自主性的观念和文化互动。对于中美富布赖特联合培养博士生项目而言，其最大的亮点则在于中美跨文化比较的内容。
　　
　　中美文化中都有诠释感化力量的元素。与美国的白人盎格鲁撒克逊基督新教（WASP）文化相似，中国儒释道多元融合的文化所体现的大一统思想，也是富有宗教精神的信仰体系。基督教中耶稣所代表的唯一真神，是带领人类摆脱兽性、追求真善美的方向指引，它的唯一性使其缺乏普适的包容感。中国的多元文化融合思想，则是将阴阳、正反等看似不可融合的“极”极富胆识地“化”而为一，在二元互动中实现各自的进化。中美文化具有高度互补性，而中美富布赖特项目充分地感知到这种互补，并潜移默化地促成双方的互动式学习。
　　
　　2012年5月，在笔者参加指导教授波义尔（Mark Boyer）组织的气候治理研讨会期间，结识了跨学科“和平小组”项目负责人、物理系教授拉维彻（George H. Rawitscher），该项目宗旨是通过文化交流推进与国际和平相关的科学研究。当他得知笔者是富布赖特人时，向我推荐了纽约州立大学李安（Ann Lee）教授的《美国人要向中国学什么：一种将对手当作良师的开明心态》一书。笔者读后，将自己对中美文化“非零和”、“共赢”与“互补”的理解与他家庭聚会上的学者分享，得到了积极回应。
　　
　　在全球化影响无处不在的今天，民间外交与国家外交之间的互补性，有助于弥合民众多元价值观与国家外交决策之间的矛盾。正如富布赖特本人所说，这是一个低调的项目，但有着不低调的目标，通过国际教育交流使政权比过去更加文明和理性，是其最卓越的成就。而这一成就的源泉，在于政府与民众共同挖掘如何使双方彼此吸引、彼此欣赏的智慧。这种智慧，可以称之为“在一起”的智慧。（公共外交季刊）
　　
　　作者：郦莉（外交学院科研处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