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和韩国的经济腾飞、教育国际化都早于中国，其吸引留学生、通过留学生开展公共外交的工作也比中国实施得早。日本和韩国同为东亚国家，与中国地缘相近、传统相似，在吸引留学生方面有共通之处。日韩在留学生公共外交方面的经验对中国有一定借鉴意义。
　　
　　2011年10月6日至7日，韩国在忠清北道首次举办了盛大的“中国人留学生庆典”，3000名在韩中国留学生与韩国学生、民众开展了丰富多彩的交流活动，数百名中国留学生家长也受邀参加。中国全国政协外事委员会副主任、中国留学人才发展基金会副理事长、欧美同学会副会长韩方明率团专程参加此次庆典活动。笔者随团参加，考察了韩国留学生公共外交政策，结合笔者在日留学期间对日本留学生政策的考察，特撰此文，以资参考。
　　
　　在上述活动中，中国留学生受到很好的礼遇，他们除参加中韩娱乐活动、料理大赛、传统服装展外，还享受免费体检、按摩，并与韩国明星一起度过狂欢之夜。韩方对此次活动高度重视，韩国教育科技部长、国民议会副议长以及忠清北道知事和道议长亲自参加，韩国外交通商部长发来视频贺电。忠清北道知事李始钟表示，这是韩国首次由道级(省级)政府为中国留学生举办庆典，他会将庆典继续办下去。专为一国留学生举办如此盛大的庆典活动，在全球范围内也十分罕见，足见韩国对留学生公共外交的重视。
　　
　　留学生促进公共外交
　　
　　在人类文明交往史上，通过留学生促进两国交流的例子并不少见。专程率团赴韩参加此次中国留学生庆典活动的中国全国政协外事委员会副主任韩方明在庆典致辞时说，留学生交流是公共外交的重要形式。1000多年前，韩国的崔致远前来唐朝留学，参加科举并金榜题名，崔致远在唐朝8年求学8年为官，归国后受到重用，在传播汉学、推动两国交流方面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成为中韩公共外交的经典案例。
　　
　　随着世界政治、经济和文化的全球化发展，跨文化交流成为不可阻挡的趋势。在全球化背景下，很多国家都十分重视通过留学生开展公共外交工作。通过留学生开展公共外交有两个基本层面。
　　
　　第一个层面是作为国家战略向海外大量派遣本国学生留学。留学生不仅学习先进的技术，还自然而然地成为本国文化对外传播的使者。每一位留学生都可能成为民间大使，大量年轻人出国留学，带去了该国人的面孔、文化甚至国家形象，他们出国留学本身就是对公共外交的推进。他们中的一些人，毕业后留在国外创业、工作，很多人的工作内容就是跨文化交流与科技交流合作等。向海外派遣留学生的工作受到各国重视，美国总统奥巴马去年在访华期间，曾表示美国到中国学习的留学生人数要增加到10万人。
　　
　　第二个层面是大量吸引各国学生来本国留学，培养友好人士。日本在吸引大量外国留学生来日留学的同时，针对在日留学生开展公共外交，培养更多“知日派”，韩国也通过吸引留学生培育“知韩派”。韩国首尔大学模仿世界名牌大学的做法，组建“外国校友会”，将来这些校友在访问韩国时，会受到贵宾级待遇，韩国媒体的报道还直言不讳地指出，着手构建外国校友网是
　　
　　为了在世界各国形成“知韩派”。而日本在对待留学生上实行“国内国外两手抓”，不光对留学生在日期间推动文化交流，培育留日学生对日本社会的亲近感，而且在留学生归国后仍然进行“跟踪服务”。归国留学生只要登录注册，就能定期收到介绍日本最新信息的杂志，日本还会邀请回国超过五年并活跃在行政机关或科研机构的留学生赴日进行短期研究，费用全部由日方负担。
　　
　　韩国推动留学生公共外交的主要举措
　　
　　韩国在吸引留学生、通过留学生开展公共外交方面做了大量工作，且成效显著。
　　
　　首先，“韩流”等韩国元素在全球流行，为其留学生公共外交奠定了很好的基础。世界各国出现了大量“韩迷”，希望赴韩留学的潜在留学群体不断增加。留学生公共外交从来都不是一项孤立的工作，它与该国文化的国际影响力、软实力、社会发展水平等方面都有密切的关系。近年来，韩国大力推动文化走出去战略，韩国电视剧、音乐、服装等流行元素风靡全球，在全球各地培育了大量韩迷。因喜欢韩国流行文化而赴韩留学的年轻人不在少数。
　　
　　其次，韩国政府推出立体的留学生支援政策，整合高校、社会等多方力量积极改善外国留学生的学习、生活环境。这些政策涵盖了奖学金、勤工俭学、住宿、医疗、就业等各个方面，工作细致、全面且人性化，取得了很好的效果。韩国政府从2004年开始统计在韩外国留学生人数，2004年末，韩国仅有外国留学生1.7万人，2005年达2.5万人，2006年为3.9万人，2007年为5.6万人，2008年达7.2万人，2009年达8.1万人，在韩外国留学生人数快速、稳步增长。截止2011年6月末，在韩国的外国留学生人数为8.7万人，同比增加5.9%。在这个人口仅为5000万、面积约为10万平方公里的国家，能吸引8.7万留学生是一个相当不俗的成绩。
　　
　　再次，韩国的留学生工作已成为其公共外交的一部分，且极富人情味。参与承办此次活动的忠清北道经济通商局长金京镛介绍，举办“中国人留学生庆典”的目的非常纯粹，就是为了让在韩中国留学生感到温暖，让他们在韩国的生活更加愉快。庆典上展示了韩国传统乐器、传统服装等韩国元素，旨在培育留学生对韩国的亲近感。除留学生外，韩方的工作还延伸到了留学生家长。此次活动就邀请了数百位中国留学生家长前来参加。而在韩国全境，留学生家长办理入境签证均享受优惠政策，让人感受到其留学生工作的人性化。金京镛也坦言，希望更多的中国留学生来韩国、来忠清北道留学。
　　
　　日本推动留学生公共外交的主要举措
　　
　　近年来，日本经济低迷，政权更迭频繁，在全球的影响力逐渐下降。2009年民主党上台后推行的财政预算缩减政策也波及教育领域，吸引留学生的工作受到一定冲击。但不可否认的是，日本是亚洲国家中留学生公共外交开展较早、经验较为丰富的国家，其很多做法值得借鉴。
　　
　　首先，日本推出多项优惠政策吸引留学生来日留学。早在1983年，在时任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的倡导下，日本文部省（现文部科学省）就制定了“接受10万人留学生计划”。该计划的目标是，到21世纪初，使在日本学习的留学生人数达到10万人。1983年，日本仅有外国留学生1万人。2003年，在日留学生达到11万人，首次突破10万大关，“接受10万人留学生计划”得以实现。
　　
　　2008年7月，在时任日本任首相福田康夫的倡导下，文部科学省、外务省、法务省等6部门联合推出了“30万人留学生计划”。该计划指出，为了把日本建设成更加开放的国家，促进亚洲与世界之间的人才、产品、资金、信息的流通，力争到2020年让在日留学生达到30万人。为此，日本政府在海外招生、入学考试制度人性化、留学生生活保障等方面制定了详细的行动计划，并为留学生提供丰厚的奖学金。当前，获得国费奖学金的1万余名留学生中，约两成为中国人。他们每月可以得到日本政府提供的15至16万日元（约合1.2万元人民币）奖学金，同时日本政府还为他们缴纳所有学杂费。为吸引优秀留学生，许多日本大学也设置了优厚的奖学金。如早稻田大学的“亚洲特别奖学金”除免除所有学杂费外，还向奖学金获得者提供每月20万日元（约合1.6万元人民币）奖学金。
　　
　　日本学生支援机构2010年12月公布的统计数字显示，截至2010年5月，在日本留学的外国留学生人数为14.2万人，比上一年度增加6.8%，创历史新高。
　　
　　其次，日本政府不遗余力吸引优秀人才在日本就业。与吸引留学生的政策相配套，日本政府推出了许多促进留学生在日本就业的政策，以吸引更多的优秀留学生毕业后留在日本工作。“能在日本就业”成为其吸引留学生的一项举措。厚生劳动省在东京、名古屋和大阪设有“外国人雇佣服务中心”，专门为有意在日本就业的留学生和专门人才提供全方位的就业服务。厚生劳动省的统计显示，截至2009年10月，日本有9.5万家用人单位拥有56.3万名外国员工。在日本工作的外国人中，中国人最多，为24.9万人，占全体的44.3%。
　　
　　再次，日本还重视对留学归国人员提供跟踪服务。例如，日本学生支援机构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开展追踪项目，“回国外国人留学生短期研究制度”向留学结束后在本国从事研究工作的回国留学生，提供在日本的大学进行短期共同研究的机会。此外，这个机构还负责派遣留学生在日本留学时的导师到中国进行面对面的研究指导（“回国外国人留学生研究指导事业”）。另外，这个机构还发行“日本留学网络邮件杂志（JapanAlumnieNews）”，举办外国留学生求职讨论会（外国留学生求职准备讨论会）等，向回国留学生提供有益的信息，通过对留学归国人员提供跟踪服务，延续并加强留学生公共外交工作。
　　
　　对中国的启示
　　
　　随着中国经济发展和居民生活水平提高，越来越多的中国学生选择出国留学；同时，中国综合国力的提升以及自身的文化魅力，也吸引越来越多的海外年轻人到中国留学。留学，已经从精英阶层普及到普通大众阶层，其公共外交属性越来越明显。留学是一种面对面的跨文化交流，通过留学生开展的公共外交也最直接、有效、影响深远。中国一方面成为全球留学的重要生源地国，同时成为全球留学的重要目的地国，科学、合理、战略性地开展留学生公共外交工作十分迫切。
　　
　　越来越多的中国学生赴外留学
　　
　　首先，中国民众收入提高为中国生源提供经济保障。以往，中国留学生主体为中国政府公派以及获得全额奖学金者。据统计，目前留美国际学生62%全靠自费，24%主要靠美国大学提供的奖学金，还有14%靠不同渠道的资助。这并没有影响到中国父母送子女赴美留学的热情。2009到2010年，美国前25大国际生源地中，有14个赴美学生数量减少，日本赴美学生减少15%，而中国大陆学生猛增30%，在美中国学生已近12.8万，时隔9年之后赶超印度，成为在美留学生总数排名第一的生源国。
　　
　　其次，人民币升值让留学更趋“平民化”。中国居民收入迅速增长让留学“飞入寻常百姓家”，特别是随着人民币升值，留学已经从单纯的精英化行为，演变为平民化行为，不再是富有家庭的“专利”。调查显示，即将或有意向出国留学的学生中，家庭收入在30万元以下的占被调查人群的52.28%。2010年计划留学的学生中，来自普通工薪家庭的比例从之前的2%到了现在的34%，目前这个比例在逐年上升。
　　
　　再次，各国拿出多种措施抢夺中国生源。近年来，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纷纷拿出多种措施抢夺中国生源。中国和法国相关部门商定，在未来5年内，中国赴法求学的人数将从目前的3.5万人，增加到5万人。2010财年，美国共签发了71万5千多个长期留学签证和交流学者签证，学生签证总批准率是87%。2009财年，美国共向中国学生签发长期留学签证8.4万多个，向中国学者签发交流学者签证3万多个。两者相加多达11.5万个，比排第二位的印度多8万个，显示新的中国学生学者正如潮水般涌向美国。
　　
　　有数据显示，2010年赴加拿大留学生总量创下历史新高，中国高中生留学加拿大的人数与2009年相比增长了三倍；2010年赴美留学的中国学生也猛增了30%，据预测，2011年中国赴美留学人数比2010年又将大增40%。
　　
　　每位中国留学生都是民间大使
　　
　　公共外交的顺利开展，从来都离不开有效的信息传播活动。在开展公共外交活动时，语言隔阂、文化差异、国境和地理距离将一国内外的人们隔离，沟通、交流、理解都十分困难。而留学生则为公共外交提供了一条捷径，我国赴外留学生既懂中国文化、了解中国发展实情，又深处异国、了解住在国的政治、文化和社会环境。通过留学生开展公共外交，可以发挥他们“贯通中外”的巨大优势，直接向住在国国民传递真实的中国形象。
　　
　　赴外留学生的猛增难免导致素质参差不齐的现象出现，中国有关方面应加强出国留学人员的出国前教育，让其了解对方国家的文化、风俗和法律。此次在韩国举办的中国留学生庆典活动中，中国留学生展示传统服装、传统音乐和少数民族舞蹈，赢得阵阵喝彩。绝大多数中国留学生言谈举止得体，向韩国社会展现了很好的精神面貌。但也有少数中国留学生在活动现场有一些不当举动，如有学生用书包抢占贵宾座位、靠近舞台拍照干扰现场摄像，有的同学多次被组织方提醒仍我行我素，甚至有的中国留学生与组织方进行理论。韩方明访韩回国后在《南方日报》发表的文章呼吁，对有需求的中国留学人员展开公共外交基础性培训，使他们丰富对留学国的文化认知和政治认知，帮助他们能够自觉地成为“民间大使”。
　　
　　吸引更多年轻人来华留学空间巨大
　　
　　改革开放以来，来华留学生人数持续增长，2001年到2008年期间，来华留学生人数年均增长率超过20%，当前在华留学生的人数超过24万。《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提出：“进一步扩大外国留学生规模。增加中国政府奖学金数量，重点资助发展中国家学生，优化来华留学人员结构。实施来华留学预备教育，增加高等学校外语授课的学科专业，不断提高来华留学教育质量。”“要争取到2020年使我国成为亚洲最大的国际学生流动目的地国家，当年外国留学生数量达到50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统计的2006年各国接受学历留学生的人数如下：美国58万，英国33万，德国26万，法国25万，澳大利亚20万，日本13万，俄罗斯8万。尽管2009年到我国留学的留学生总人数为23万多，但其中学历生仅为9万余人，这个数量同美国、英国、德国、法国甚至日本都差距很大，中国在吸引更多年轻人来华留学方面还有很大空间。
　　
　　通过留学生公共外交培育“知华派”
　　
　　全国政协外事委员会副主任韩方明在《南方日报》发表文章强调，要在外国留学生中间通过公共外交的手段大力培养“知华派”，让绝大多数外国留学生能够形成对中国文化的喜爱，使他们也成为中国国家形象的宣传员。
　　
　　日本和韩国的经验已经表明，只有制定目标明确、细致、可行且富有人情味的行动计划，才能更发挥本国文化的亲和力和感染力，让更多留学生来华留学并喜欢上中国。目前，在留学生医疗、奖学金、宿舍、亲人签证、接触中国文化等方面，中国还有很多细致的工作需要做。日本为了让留学生接触日本文化与日本社会，组织了很多社会团体与组织，动员了家庭主妇、退休老人等很多志愿者，定期与在日各国留学生开展聚餐、联欢、旅游、文化交流等活动，成为留学生接触日本文化和社会的“第二课堂”。
　　
　　此外，在留学生学成回国后，依然有必要通过校友会、合作研究、研讨会、联欢、邀请来华等方式提供“追踪”服务，培育更多真正喜欢中国、推广中国的坚定“知华派”。这项工作既可以推动留学生所学专业领域内的中外交流与合作，又能促进留学生公共外交，可谓一举两得。
　　
　　来源：公共外交季刊
　　
　　作者：赵新利(本刊学术编辑、察哈尔学会研究员，中国传媒大学广告学院讲师。)